谈及可持续时尚，英国设计师丝黛拉·麦卡妮（Stella McCartney）是很多人印象中的“第一人”。
父亲是“披头士”乐队的保罗·麦卡特尼，母亲是摄影师和环保人士，在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长大，12岁时丝黛拉就做出了一件可以反穿的夹克衫，坚定地想要成为一名时装设计师。从中央圣马丁学院毕业后两年，她空降Chloé接替卡尔·格拉菲尔德出任创意总监，并于2001年推出同名品牌，一举成为时尚圈最热的“星二代”。
从小跟随父母生活在有机农场，在乡村长大的丝黛拉与自然有一种奇妙的亲近感，她和家人长期吃素，为自己的设计加入许多有趣的动植物元素，同时不失浪漫、摩登的新鲜感，这些都为她践行可持续埋下种子。“环保的面料也能做出很棒的时装”，二十多年过去，她搭建起自己的环保时尚王国，即便这些理念尚未被广泛认同，但谁也无法否认，她为时尚行业开创了一套新的“游戏规则”。
不使用任何动物皮革、皮草、羽毛，以纯素材质代替动物皮革；采用对环境影响更低的有机棉和丝绸，以及再生羊毛羊绒、回收聚酯纤维等；拒绝使用PVC……在丝黛拉的带动下，越来越多的同行开始行动，远离“时尚原罪”，探索新的商业模式。“任何一门生意，想要做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，在商业模式上必须进行自我限制。”
上海时装周期间，Stella McCartney在外滩众安·美丰大楼带来第四届《时尚未来：与Stella McCartney的创新对话》主题展，将巴黎时装周上的可持续市集搬至上海，在香蕉、苹果、葡萄环绕的摊位前，邀请公众体验绿色时尚与先锋材料的紧密联动，并再一次证明，可持续与时尚并不冲突。
“我们试图展示另一种做生意的可能，你仍然可以成功，且不需要以杀戮动物、破坏地球为代价。另一方面，可持续发展也带动了更多的利润。如果不能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利润，人们怎么会有动力改变现状呢？所以时尚是一个可以蓬勃发展的行业。”丝黛拉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表示。
从材料革命开始
面对越发沉重的环保压力，时尚界日益重视，材料是可持续循环的第一道防线。
时尚产业对环境的污染仅次于石油化工，美丽经济背后藏着触目惊心的数字——每生产一条牛仔裤需要7500升水，相当于一个成人7年的饮水量。而据联合国预测，如果全球人口到2030年达到85亿，服装消费量将增至1.02亿吨。这意味着服装供应链上巨大的资源消耗、劳动力投入和污染排放。
“我们的品牌绝非完美，但一直在努力改善采购方式。”在Stella McCartney的最新一季作品中，95%的成衣由可回收材料制成，是品牌迄今可持续材料含量最高的系列。在《时尚未来》上海展上，观众可以看到由这些环保材料打造的单品，比如品牌标志性的Falabella手袋采用的是MIRUM面料，它来自纯天然植物成分，百分百可回收和循环利用，不含塑料，无需鞣制或额外工业用水。
与传统的动物皮革和合成皮革相比，MIRUM的碳足迹显著降低：石油基皮革替代品每平方米会产生7至15.8千克二氧化碳当量，而MIRUM的这一数据仅为0.8至2.1千克。而从整个Falabella手袋看，手柄为可回收黄铜，链条来自回收铝包链，搭配两枚全新特别款零废弃锌合金徽章、有机棉系带以及由回收水瓶制成的聚酯纤维内衬，实现由内而外的环保升级。
Frayme和S-Wave两款手袋所使用的AppleSkin，则取自意大利北部用于榨汁和做果酱的苹果残渣，包括原本将被丢弃或焚烧的果肉、果皮和种子废渣。它们经过回收脱水研磨成特制的Frumat苹果粉，与聚氨酯结合以提高耐用性，最后涂在帆布上制成涂层面料。经过近10年开发和创新，AppleSkin可以压印出鳄鱼皮纹理效果，外观与质感都与真皮相仿。在时尚业，鳄鱼皮是很多贵价包袋会使用的高档皮革，仅越南每年就出口约3万张鳄鱼皮。
还有葡萄废渣为原料的VEGEA面料、芭蕉科植物纤维Bananatex等，当植物原料、纯素面料与成品在展厅里同台并置，隔窗观望的行人也被这些奇特的摊位所吸引。“这个市集展示了我们密切合作的创新企业和供应链，为了给时尚业带来一些新意，我们也需要一些革新的合作方式。”丝黛拉表示。
把可持续融入产业链
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（COP26）期间，Stella McCartney在英国格拉斯哥展出《时尚未来》，主角是一只菌菇温室箱。
菌丝皮革制品的手感与质地都十分接近动物皮革，对环境的影响却小得多：菌丝体两周内即可长成，相比一件棉质T恤生产需要消耗超过2000升水，生产一件T恤3倍大小的菌丝材质连衣裙仅需11升水；而当它的寿命将尽，可以直接生物降解，对土壤亦有改良作用。种种难以取代的特性，让菌丝皮革迅速成为当下最火的环保材料。
早在2017年，Stella McCartney就与美国初创企业Bolt Threads合作推出了全球首款菌丝皮革的产品——一只以Mylo菌丝皮制成的Falabella手袋。到了2022年，Mylo产能进一步提升，菌丝皮革手袋Frayme Mylo得以量产。如今，围绕Mylo的应用，包括古驰母公司开云集团、露露乐檬、阿迪达斯在内的多个品牌成为Mylo Consortium的一员，将这种纯素材料推向更广泛的时尚产业。
不过，材料迭代是基本盘，把可持续融入产业链才是循环时尚的最终目标。目前，涉足并且投资菌丝皮革领域的品牌不在少数。爱马仕与美国另一家初创企业MycoWorks的合作就吸引了众多关注。这一名为Sylvania的菌丝皮革，为爱马仕独家开发，与其常用的琥珀色小牛皮相似，但并未量产。而当MycoWorks与其他品牌合作时，使用的则是另一款菌丝皮革Reishi。
在丝黛拉看来，环保面料能够量产并制成产品销售，是可持续时尚迫在眉睫的事情，它的底层逻辑关乎产业链的完善与进步。“消费者可以亲身体验，这是特别重要的。当我们有了许多不同的产品，我们就有能力改变行业。”
2022年8月，Stella McCartney与风投机构Collaborative Fund联合设立了2亿美元的基金Collab SOS。比如，作为初创企业Protein Evolution的首轮投资者，Stella McCartney领投2000万美元，随后合作开展了纺织品废料再生业务。今天，这份合作名单越来越长，“通过投资的方式，才能看到有意义的变化”。
奢侈品牌需要承担更多责任
丝黛拉也说，对大部分人而言，Stella McCartney依然是个有点奇怪的品牌。
在追逐新鲜感和潮流的时尚界，它用独特的个人风格引领人们步入一个绿色世界。设计师崇尚物尽其用，经常使用往季的面料，这些服装由此成为限量或者孤品。疫情期间物料紧缺，为了保证新系列的发布，他们用完了所有剩余的面料，只能盘算着下一步去哪里找新的。
“趋势往往是一次性，是应季的，哪怕它成为潮流，也很快会过季。而可持续的设计是你可以反复穿着，传给下一代，也可以转售，或者出租，这是一种长期主义，不受趋势或潮流所限。”丝黛拉经常用高级时装的手法改造旧衣服，一些旧装也传给了女儿，在下一代手中延续生命力。
“时尚业需要自觉承担起这份责任，因为它是对环境危害最大的行业之一。”这是丝黛拉一直以来的观点。年中，知名NGO组织“时尚革命”（Fashion Revolution）发布的新版《时尚透明度指数》显示，今年“进步最大”的5个品牌都是奢侈品牌——古驰、阿玛尼、吉尔·桑达、普拉达和缪缪，在推动绿色消费和可持续革命方面，时尚业塔尖的奢侈品牌承担着更多责任，推动全行业向前迈步。
无论在自身供应链上下功夫，还是投资新技术和初创企业，各大品牌都在陆续展示自己的可持续答卷。近日，古驰发布由非动物材质Demetra制成的Horsebit 1955手袋，历时两年开发，由75%的植物原材料制成；普拉达在青岛举办“海洋与气候村”巡展中国站，旨在让年轻一代深入了解海洋保护的重要性，并探索海洋与气候之间的关系。
10月底，奢侈品巨头LVMH集团旗下库存面料转售平台Nona Source举办了第三届活动，前4天主要面向时装和设计专业学生，最后一天向公众开放。快闪活动上，超过1500种优质材料以低至1至10欧元的优惠价出售，平均售价为原价的三分之一。在丝黛拉看来，这一项目既让学生、学徒等群体可以买得起高端面料，也避免了库存产品被填埋或焚烧，剩余资源得以循环利用。
2019年，结束与开云多年合资关系的Stella McCartney，将少数股份出售给LVMH，丝黛拉同时担任顾问，为LVMH集团提供可持续发展相关建议。开云与Stella McCartney牵手期间，受其影响成立了独立的可持续发展部门，在业内赢得环保声誉。加入LVMH后，丝黛拉也希望加速推动可持续时尚的落地和商业化。
“可持续是当今时尚界的最大加分项”，Bolt Threads和MycoWorks受到资本热捧只是第一步，抓住新风口，让可持续形成一套全新的商业模式，才是时尚永续的根本动力。
（图片由品牌提供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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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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